西南，河流山川纵横交错之地

中国西南，长久以来都是探险家的梦想之地。

2016 年 3 月 20 日，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泸水市。辣子咪村的村民依靠溜索进出。近年来，国家实施的 " 溜索改桥 " 项目，让溜索在怒江渐渐成为了历史。（图 / 郭现中 / 极光视觉）

西南地区的地理样貌磅礴而奇诡，同时又极富生气。和干燥野性的西北、潮湿秀美的东南相比，西南极具杂糅之势。这里复杂幽深的地貌，使之成为世界上罕见的自然奇观之一。

西南地区是中国超过 30 个少数民族的聚居地，崇山峻岭和河谷密布形成的天然阻隔，造就了这里服饰、语言、习俗等文化的多样性。

这里的人天性达观热情，他们的方言抑扬顿挫，总有许多拉长的音调和调皮的重音，使得人在性情上也多了几分生趣。

2015 年 7 月 3 日，云南省昭通市。金沙江白鹤滩电站坝肩工地旁，大寨村莲花地组 3 岁的肖豪在家门口玩耍。（图 / 陈杰 / 极光视觉）

4000 万年前，印度次大陆板块与欧亚大陆板块碰撞，造成横断山脉急剧挤压、切割，成为中国西南部的天堑。这里与喜马拉雅山脉绵延一体，至今仍在缓缓隆起。

在大约 170 万公顷的范围内，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纵贯南北，被紧束于 60 — 100 千米的狭窄地带，成为举世闻名的 " 三江并流 "。这些超级河流从青藏高原东南部发端，纵横交错。雪山峡谷、高山湖泊、冰川草甸、丹霞地貌展布其间。

在三江并流区域，神奇之处是江水并流而不交汇，而其间的三大峡谷——怒江大峡谷、澜沧江梅里雪山大峡谷和金沙江虎跳峡大峡谷成为世界旅行者的向往之地。

鲜少有人能拒绝得了这里的魅力。

2016 年 1 月 7 日，长江上游沿金沙江岸边青海省境内的雅丹地貌。（图 / 陈杰 / 极光视觉）

2005 年，我住进了金沙江边上一家十人间的客栈。屋子拥挤，人们破旧肮脏的行囊散落一地，大家不得已只能全部坐在床上。夕阳残影，酒过三巡，对面上铺的女人激动了起来，振臂高呼：" 谁跟我去虎跳峡？" 顿时间，一部分人默不作声，还有两个背包客大喊：" 明儿走！" ——我则不在其列。

时至今日，我仍然后悔自己愚蠢的决定。只知虎跳峡艰险，却不知其无限风光恰在此。

318 国道和 214 国道的游历，在后来漫长的生活里，对我的人生观产生了巨大影响，但在当时我未曾预料。

我至今记得，在一处下车地点，我环顾四周，一片 " 茫然 " ——四周白茫茫一片。几十座海拔 5000 — 7000 米的雪山星罗棋布，个个都在云端露出一个头，上面覆盖着一片草帽状的薄雾。不论你向哪个方向望去，都是一片山河壮阔、地广天高。我想到 "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又想到 "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

2016 年 9 月 19 日，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丙中洛镇溯怒江往上几公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雾里村，当时进出村落的还是一条修建于绝壁之上的小路，也是茶马古道的最后遗存。（图 / 郭现中 / 极光视觉）

在这种情境之中，人的心境不免恣肆起来，就好像这山河和你的人生形成了某种契合，具体是如何契合，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知 " 朝闻道，夕死可矣 "。

十几年前，这些如今著名的网红国道却是破破烂烂，那些快散架的大巴在 318 国道泥泞的、充满因山体滑坡而掉落的巨石的路上像秋名山神车一样疾驰。如果你也和我一样喜欢颠簸带来的激情，那么那个年代的老破大巴真正是不二之选。

坐到最后一排，完全能省去一张过山车的门票。路面的坑洞之大、之多足可以让你一秒头顶车内顶，下一秒再一个屁墩儿砸下来。一路上聆听着前排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呕吐声，看着掉落一地的毛巾和瓜子皮，快哉？快哉！

手握澜沧江啤酒，欣赏着眼皮底下的万丈悬崖和似乎无穷尽的澜沧江，没有任何时候比此时更能彰显司机的车技了。总有一些胆大妄为者在 U 形转弯时，为了能加快会车速度，宁愿让一个轮子腾空，任它在数千米的高空无助地旋转。

众所周知，不是每个地方都有大巴停留，有时你必须乘坐当地藏族司机自家的小巴前往某地。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无休止的盘山路之后，司机不免打起瞌睡，眼睛一闭一睁，十秒就过去了。

在那种情况下，对他们而言，唯独赚钱所带来的意志力能催人前行，生或死都已经被置诸脑后——对就剩半口气的我来说也是如此。最终，伴着震耳欲聋的《月亮之上》，半梦半醒的司机终于把我们带到了目的地。

纪录片 《航拍中国》截图。

没错，西南是野性的存在，它无情地折磨着你的生存意志，残忍地勾起你的好奇心。就在你精疲力竭、痛骂这里给你造成痛苦时，你会忽然被雪山的崇高、江河的广袤打动，甚至感动到由衷地哭泣——自己的渺小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比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