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变的禁军：马嵬驿兵变

756年6月15日，高力士奉皇命，在马嵬驿（今陕西兴平市西）的佛堂里，为唐玄宗最心爱的妃子杨贵妃“送行”。

唐玄宗等人之所以不在皇宫里待着，跑到“郊区”是因为国内爆发了“安史之乱”。安禄山的叛军准备围攻首都长安。唐玄宗等人不得不带领官员、后宫以及禁军，向四川逃跑。

结果，禁军哗变逼宫，杀掉了宰相杨国忠，还要口口声声杀他的堂妹杨贵妃。一千多年后，清代学者赵翼评价说，唐玄宗开创的盛世，一个杨贵妃就足以破坏掉，仔细琢磨，怎么看都有点活该。把事情看的最清楚的，倒是高力士，他跟唐玄宗说的明白，贵妃无罪，但如果她不死，在驿站门外气焰凶愤的哗变将士，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杨贵妃不是妺喜和妲己，不算祸乱国政的妖姬，她被赐死，完全是受到杨国忠牵连，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那么，马嵬驿禁军兵变的矛头，又为什么会齐刷刷指向杨国忠呢？

首先，他被看成是安史之乱的罪魁。

杨国忠做宰相时，安禄山已经专制河北，虽然想发动叛乱，但想着唐玄宗对自己不错，就没做出最后决定。

杨国忠觉得安禄山早晚必反，先把朝廷里依附安禄山的大臣，全都贬谪出京，接着就去派人查抄安禄山在长安的家。

远在幽州的安禄山受到刺激，觉得被人看破心思，索性直接起兵，打出的旗号，就是杀杨国忠。没有杨国忠，安禄山也会反，但杨国忠一通疯狂操作，就把还在犹豫边缘的安禄山，彻底推向了对立面。将士哗变时，急切要找个发泄不满的渠道，杨国忠，也就成了最大的祸首。

其次，他还是时人眼中的奸相。

作为宰相，杨国忠有选拔官吏的权力，按照正常程序，每次选拔从春到夏，要耗时两个季度，可他偏偏不按套路出牌，一天就草草走完流程，然后对着众人夸口，说你们看我这办法，是不是比以前快多了。杜甫一生，流离颠沛，也与杨国忠有莫大的关系。

为了彰显功绩，他还叫下属告诉中选的人，得为自己树碑立传，歌功颂德。杨国忠选拔的“人才”，全是暗箱操作，而且为了好玩，他还把官员都叫到自己家里，让女眷们隔着帘子看热闹，把国家大事，搞成了家庭游戏。

最后，他更是动摇国本的黑手。

为了专权固宠，杨国忠一门心思扳倒太子李亨，太子的大舅哥韦坚受到诬告，杨国忠不问是非，严刑拷问，把韦坚和太子老丈人家的亲戚们，顺势收拾了个干净。

接着，杨国忠就在长安大搞白色恐怖，增设审判犯人的推院，到处抓捕和太子有关的政治犯，牵连诬陷，一年里受到迫害的人，就有上百户人家。安史叛乱初起，唐玄宗还想过御驾亲征，留太子监国，杨国忠就哭着劝皇帝，说龙体贵重，不能冒险，其实是怕太子大权在手，对自己不利。

杨国忠剧照

被时人看作罪魁奸相和黑手的杨国忠，骄纵跋扈，恃宠妄为，杜甫也在诗里说，“炙手可热势绝伦，慎莫近前丞相嗔。”遇到大诗人，我们想的是合影，而杨国忠，嘴里骂的是滚蛋。马嵬驿军士哗变，禁军将领见机行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如今天下大乱，我们跟着皇帝跑到这儿，都是杨国忠惹的祸啊！士兵一听有理，抓住杨国忠，来了个乱刀分尸。

军士哗变诛杀奸臣，似乎在哪儿都行，可这场清君侧的兵变，为何偏偏会发生在马嵬驿呢？

一个原因，是肚子没吃饱。

唐玄宗等人离京出逃，非常仓促。由于地方官早就跑光了，逃亡队伍是靠着老百姓献粮，才吃上饱饭，跟着出逃的公子王孙，连饭碗都没有，只好用手捧着吃。

而当兵的，更是只能自己去周边的村子乞讨了。众人靠着寺庙和尚的施舍，才得以充饥，最后到了马嵬，直接出现了断粮局面，而禁军将士本来养尊处优，一路饥寒跑到这里，不满的情绪，就涨到了最顶端。

另一个原因，是思乡情绪重。

禁军将士都是长安子弟，马嵬驿离长安百里开外，再往前走，就要彻底脱离长安地界，出逃本是迫不得已，可真要远离家乡，谁都不愿意。

就连唐玄宗的宠婿张垍（jì），也不想跟着走，当时的大臣房琯离京，遇见张垍时就说，皇帝都走了，咱们一起去追吧，张垍满口答应，可找了个借口说去备马，转身就跑回家。张垍不是一个人，像他这样跑的，多了去了。

当然，禁军在马嵬驿动手，还因这里是杨国忠权力的中空地带。

安禄山乱兵初起，禁军将领陈玄礼，就动过杀杨国忠的心思，可那会还在京城，身兼数十个职务的杨国忠权倾天下，光是每天的工作签名，就都做不完，所以，长安城里的杨国忠头太硬，根本杀不动。

而马嵬驿，既不在权相掌握的京城，也没到布置妥当的逃难地四川，禁军见缝插针，在此发难。

杨贵妃被缢死佛堂，哗变的禁军平息，曾经开创了开元盛世的唐玄宗，权力却已降到冰点。

马嵬驿兵变，就像是他的垓下之战，让这个72岁的皇帝，选择了牺牲爱情去突围。

杨贵妃是政治的牺牲品，人们不希望杨贵妃的故事就此结束，几十年后，白居易还要写《长恨歌》纪念，很多人更是推测杨贵妃其实没死，而是东渡到了日本。

不过，《长恨歌》的恨，似乎也只有一种，那就是江山万年，王座冰冷，又曾经有几个瞬间，是真正对女人饱含深情的呢？

历代评价：

官军诛佞幸，天子舍夭姬。群吏伏门屏，贵人牵帝衣。

——刘禹锡《马嵬》

编辑说明

文字 / 李曳白

排版 / 乐多

封面 / 乐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