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打工的职业球员迷恋偷世界名画，出狱后成了一位画家

“出狱后，我经常到河边散步，看着人们给鸟儿喂食。我感觉他们当中的某些人良心有愧，例如前一天在家里殴打妻子，想用喂鸟来弥补过错。我在监狱里就这么做过：把面包带进牢房，喂窗外的小鸟。然后我问自己：‘帕，你究竟想善待鸟儿，还是因为内心不安？’”

帕-恩格尔是一名前挪威职业足球运动员，曾效力于五次夺得挪威国内联赛冠军的瓦勒伦加俱乐部，但他最崇拜的偶像并非任何球员，而是《教父》电影里柯里昂家族。

恩格尔从小迷恋意大利黑帮成员的生活，15岁那年甚至和一个朋友结伴飞往美国纽约，参观了马龙·白兰度、阿尔·帕西诺等演员参与《教父》拍摄的地方。在瓦勒伦加青年队，队友们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钱环球旅行，不过他们很快发现，恩格尔似乎从来不缺钱。

上个世纪80年代，挪威顶级联赛的球员们往往会开赞助商提供的汽车，年轻的恩格尔还没有赞助商，但他却有一辆保时捷。

“整个奥斯陆只有一辆保时捷，它就是我的。”恩格尔喜欢在朋友们面前吹嘘，“每逢星期天，奥斯陆富人区的人们就会来这儿看我洗车。”

恩格尔18岁时完成了在瓦勒伦加一线队的首秀，教练们曾经对他寄予厚望。“他很有天分。”时任瓦勒伦加主教练的达格-韦斯特兰回忆说，“虽然他身材瘦小，但他速度快也有拼劲，我很喜欢他。在和我打交道时，他总是彬彬有礼，非常谦虚。”

然而，恩格尔注定不会是一名普通球员——与在数万名观众面前进球相比，某些其他事情似乎更让他兴奋。

一.

1994年2月12日，冬季奥运会开幕式在利勒哈默尔举行，全世界的体育迷都将目光聚焦在这座只有2.2万人口的挪威小城上。对挪威人来说，这是一次全国性的庆祝活动，并且电视台进行了现场直播。

当天上午，两名男子顺着梯子爬上位于奥斯陆的挪威国家美术馆外墙，砸开一扇窗户进入馆内，然后径直走向展览区，将挪威画家爱德华多·蒙克1893年创作的名画《呐喊》从墙上扒拉下来。

紧接着俩人爬出窗外，将那幅举世闻名的画作放在汽车后座后逃走。在离开挪威国家美术馆前，两名窃贼还留了张字条：“非常感谢你们的差劲安保”。

此前，恩格尔已经因为盗窃蒙克的另一幅画作《吸血鬼》被判刑四年，本应该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知道该在什么闭嘴。但恩格尔似乎很难做到。

“他喜欢向我们炫技。”前瓦勒伦加球员瓦达尔·戴维森说，“有时候你可能不小心把车钥匙锁在了车里，但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会冲恩格尔大喊，‘你能帮我们把车门打开吗？’请相信我，这事儿只需要他花几秒钟时间。”

在当时，瓦勒伦加球员的薪水很低，所以大部分球员都有其他工作。恩格尔的前队友肯特·罗伯格是一位兼职警察，曾经试图说服恩格尔走正道。“他是一名出色球员，速度快，技术娴熟，为青年队打进了很多进球。但对他来说，保持专注和职业素养始终是个挑战。我努力帮助他，在更衣室里，大家都互相关照。”

每当球队训练结束后，恩格尔都会扔掉训练服，这让队友们感到好奇。

恩格尔的理由是，既然他可以再买一件新训练服，就没有必要把衣服带回家清洗了......“我记得有一回，他开了俩宝马来训练。”戴维森说，“毫无疑问，他喜欢偷豪车。当时他才18岁，我们都知道那辆车肯定是他偷的。”

“球员和教练都知道他有那癖好。但我们俱乐部有个规则：一旦走进更衣室，无论你是富豪的儿子还是穷小伙，都没有关系。

我们是一支团队。我们告诉他，‘如果你在更衣室里乱来，那么你就完了。’公平地讲，他从来没有在球队内部制造过麻烦。”

当《呐喊》被盗时，恩格尔已经被瓦勒伦加解约，但他仍然年轻，理论上还有机会继续踢球。“他本有机会回到球场。他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从事犯罪活动，要么踢球。也许在他看来，当一名犯罪分子更容易。”

从挪威国家美术馆的监控录像来看，恩格尔展现了作为一名前锋的惊人速度：从爬上梯子、砸碎窗户到闯入馆内，带着《呐喊》逃逸，他在短短50秒钟内就完成了“任务”。

“挪威国家美术馆当时没有任何安保措施。”奥斯陆警局首席调查员莱夫·利尔说，“他们安装了几个监控摄像头，但事情发生在1994年，摄像头拍下来的图像很模糊。简单来说，我们毫无头绪。”

二.

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一位名叫查尔斯·希尔的英国密探最终帮助挪威警方破获了那起盗窃案。“根据我的经验，所有小偷都一样。”希尔曾说，“他们只要看到钱，闻到钱的味道就会动心，就像一条鱼上钩了那样。”

恩格尔后来也打趣道：“福尔摩斯来到了挪威，这可太有意思了。”

为了找到窃贼，希尔将自己伪装成“狡猾的艺术品贩子”克里斯·罗伯茨，自称代表洛杉矶的保罗·盖蒂博物馆做买卖，“幕后首脑”却是荷兰阿姆斯特丹的一位黑帮老大。

希尔穿了件奶油色西装外套、一件图案花哨的马甲，打领结，还提着一只据说装满了现金的手提箱。抵达挪威后，他和助手与一系列中间人建立联系，然后提议以大约50万英镑的价格购买《呐喊》，并承诺不会暴露卖方身份。

在当时，挪威警方对于窃贼盗走《呐喊》的动机提出了几种可能性。有人认为窃贼故意在冬奥会期间作案，目的是引起轰动；还有人猜测，窃贼很可能打算将那幅名画卖给喜欢艺术的私人收藏家......但希尔很快就否定了这些可能性。

没过多久，希尔在《挪威日报》上发现了一条重要线索——恩格尔在那份报纸上宣布，他的儿子奥斯卡“呐喊着”出生了。警方的调查还迎来了另一个突破：监控摄像头拍到了恩格尔在案发前5天到博物馆踩点的镜头。

希尔开始将所有线索拼接起来。“你知道，一个艺术小偷得了病，被某种疯狂的心态所困扰。他不一定是艺术爱好者，但他将艺术作品视为奖杯。”

经过一番暗中调查，希尔打听到恩格尔在16岁那年就离开了家，专注于两份职业：犯罪和踢球。恩格尔几乎天天逃学。“初二那年，他上学的天数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一名前校友透露，“他只会来学校踢球，奇怪的是似乎没人在乎。”

但希尔想不通，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恩格尔去偷一幅价值连城，却几乎不可能进入市场的画作？“也许他没有意识到，那幅画实在太出名，根本就无法转手卖掉。”一名前队友说，“也许他只是想证明自己有能力偷走《呐喊》，或者美术馆的安保太糟糕。也许他想向全世界展示打破窗户偷走一幅名画究竟有多容易......我不认为他想出名，但他一直是个梦想家。”

三个月后，挪威警方收网了。恩格尔和四个同伙被抓捕，其中他被判服刑6年半。

恩格尔一度成功越狱，但12天后再次被捕，当时他戴着金色假发和墨镜，正试图购买火车票逃往丹麦城市哥本哈根。2000年恩格尔刑满释放，当时他已经33岁，不可能再踢球了。

有趣的是恩格尔本人也决定转行——这位曾经窃取画作的前职业球员走上了艺术之路，开始自己创作艺术作品。

三.

“在挪威，人们永远会记得他是偷走了《呐喊》的窃贼。”戴维森说，“人们觉得他是个罪犯而非球员。但在他效力瓦勒伦加的那几年里，我们都知道他是一名年轻、有潜力的球员。他拥有射手直觉，本来可以在踢球这条路上走很远。他有天赋，只是心态不对。”

恩格尔的另一名前队友埃里克·福斯也有同感。“在我的记忆中，他从来不乘坐地铁去城市，而是会偷一辆豪车来开，比如保时捷、宝马和奔驰。这有点令人困惑，因为我们队里还有一名兼职警察。”

队友们似乎认为，只要恩格尔遵守更衣室规则，他在场外做了些什么都无关紧要。

“几年前我和他见过一面，当时我带着孙子去看瓦勒伦加的一场比赛。他友善地跟我打招呼。”福斯说，“后来我不得不告诉孙子，他是个窃贼，曾经偷走著名画作《呐喊》。”

“不仅仅是《呐喊》。有一天，恩格尔走进奥斯陆的一家珠宝店里藏了起来，谁都找不到他。直到店员关门回家后，他才从藏身的地方走出来，偷走了很多珠宝首饰......他总是偷富人的钱，有点像侠盗罗宾汉，从来不从穷人那里偷东西。”

瓦勒伦加俱乐部高层为什么不制止恩格尔的盗窃行为？“我们根本不知道。”韦斯特兰说，“当我发现他是个犯罪分子时，简直大吃一惊。他从来没有在俱乐部内胡作非为，只有一次有人闯进办公室拿走了一台电脑。那件事不是恩格尔做的，但他显然知道肇事者是谁，因为他在第二天就把电脑带回了俱乐部。”

(图)帕-恩格尔的作品

在坐牢的几年里，恩格尔学会了画画，尤其擅长像蒙克那样创作抽象画。另外，恩格尔还开始参加艺术品拍卖会，在出狱两年后通过合法渠道，花了大约1500英镑购买了蒙克创作的一幅未签名石版画。离开拍卖会后，恩格尔偶然遇到了前挪威国家美术馆的安保负责人，后者告诉他：“恭喜！你终于买了一件蒙克的作品，这太棒了，比偷东西要好得多。”

恩格尔对自己当年盗走《呐喊》的经历记忆犹新。“它是全世界最酷的画作。我漫无目的地开了几小时车，一路上都在思考我应该怎么做，接下来可能发生些什么。太刺激了，那种感觉相当神奇。”

“但你不能生活在电影里，学习一些怀榜样。许多年前，我和艺术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我记得在念小学的时候，我们参观过蒙克的博物馆，当时我觉得他的画很吓人，整晚都在梦见它们。也许蒙克是与我有关系的唯一一位艺术家。”

不过，恩格尔并不对自己当年的行为感到后悔。“我不后悔。”恩格尔曾经说，“我创造了历史。这是个很棒的故事，完全可以当电影剧本了。但这不是一部电影，而是真实生活。”

作者：丹尼尔·泰勒

翻译：足球译家之言

文章来源：The Athlet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