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个细节告诉你，VAR这个小妖精是如何改变现代足球的

虎扑翻译团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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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讨论了视频辅助裁判（VAR）对于职业足球比赛中球员和教练行为的影响。

前言：本文节选自我大学期末的一次结课论文，分析了竞技体育的若干社会学影响。鉴于这个话题与未来体育运动的发展相关，我把它发表在这里。特别感谢John Alcorn教授。

在150年的发展中足球运动经历了一系列变革，足球比赛本身与以往相比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无论是越位规则的引入、允许使用替补球员、禁止回传守门员等等，这些变化都对球员的行为和踢法产生了全方位的影响。最近针对裁判及其相关规则的变化也非一帆风顺。在世界杯和欧冠联赛淘汰赛阶段引入的视频助理裁判（VAR）技术就是下一个直接影响足球比赛的因素。

不过与其他规则变化不同，VAR只会应用在职业比赛也就是高水平的比赛中。在所有比赛中，任何细小的规则变化以及规则实施的过程都会影响球员和教练的行为。在职业比赛中，VAR的引入也从各个方面影响球员和教练的行为，包括信息的传输、训练的介入以及球员在进攻三区的选择。

VAR与教练

现行的VAR使用规则和视频回放条件使得教练有机会能够有针对性和及时地向球员传达比赛信息。最新的视频回放情形有四种：进球回放（判进与判不进）、点球回放、直接红牌处罚回放和红黄牌罚错对象回放（VAR，2019）。回放镜头时间约为60秒（国际足球协会理事会，2018）。

安德烈斯-库尼亚在南美解放者杯四分之一决赛科洛科洛与帕尔梅拉斯的比赛中使用VAR系统（图片来源：Marcelo Hernandez/Getty Images）

在这样一项没有暂停，没有广告间歇，也很少有停顿的比赛中，60秒对于教练和球员来说足够交流一些场上信息、布置战术安排或者做出调整。一些VAR的反对者，比如前国际足联主席布拉特就认为越来越多的裁判干预影响了比赛的流畅性，他说：“门线技术对比赛的本质（流畅性和节奏）造成了负面影响。”（Ryall，2012）

2014年世界杯十六进八决赛荷兰对墨西哥的比赛中范加尔与球员在补水时间交流（图片来源：Jamie McDonald/Getty Images）

最近的规则变化同样也对布拉特所说的流畅性和节奏造成了伤害。2014年世界杯开赛前，巴西政府说服国际足联允许在比赛当天气温超过32摄氏度（90华氏度）时在上下半场分别引入补水时间，避免球员中暑和脱水。机敏的荷兰主帅范加尔在对阵墨西哥的比赛中，利用补水的机会向球员传输战术指令，最终球队赢得胜利，挺进四分之一决赛。（Lowe，2014）

“我的第一次战术调整为球队迎来了更多控球权，但是没有进球。于是在补水时间我布置了B计划。我知道比赛中间会有这个暂停，所以就做了些准备，于是我就有了跟球员谈话的机会。”

范加尔，2014

与棒球和橄榄球中教练利用暂停调整战术以及范加尔利用补水布置球员一样，视频回放间歇也能被用来指导战术，从而影响比赛的结果。

VAR与战术

当裁判回看进球或者红牌的时候，教练们就有机会制定多种多样的策略，与场上球员交流。为了更好地演示这一点，我们假设两种场景，一种是进球回放，一种是红牌回放。

首先，假设欧冠决赛A对阵B，第85分钟两队1-1战平。双方各有一个换人名额，都在等待合适的机会派上场改变比赛结果。正在此时，A队疑似进球，很可能在比赛结束前五分钟绝杀对手。裁判认为进球有越位嫌疑，进行视频回放。

在回放期间，双方教练分别召集球员，理疗师一边发水，教练一边布置战术变化。B队可能会换上一名进攻型球员，改变阵型，换下一名防守型球员，如果进球被判有效的话；而A队可能会考虑换上一名后卫加强防守，确保保持领先优势到终场。无论如何，两队都将安排球员开始热身，本来可能比较慌乱的暂停因为回放得以顺利安排。回放给球队和教练提供了决策的时间，十分宝贵。

吉尔-曼萨诺在巴萨与吉罗纳比赛中向朗格莱出示红牌前观看视频回放（图片来源：Alex Caparros/Getty Images）

假设现在不是进行越位回放，而是回看一次无球状态下A队球员吃到的一张红牌，两队做出的调整可能就会截然不同，一边会寻求稳固防守，一边则会尽力寻求利用人数上的优势。同样，无论如何，VAR回放使得教练们能够更充分从容地给出指令。

而在此之前，教练们进行调整的方式都多少有些异样。教练们经常会在场边将指令，比如阵型的改变，告诉一名球员（通常是队长），然后由他负责在场上告诉其他球员。这种调整通常需要事先准备好，球员们也需要事先了解每个简单指令背后对每个人的具体要求。然而，实际情况往往不如此，因为教练们可能会做出一些赛前没有和球员们沟通过的调整，结果导致球员不能理解。还有一些教练会采取非常规手段，比如写小纸条给球员，并在场上通过传递来发放指令（但这样做同样可能会在传递中造成一些误导），再比如通过复杂的手势指挥球员（Dracott, 2018）。

但有了视频回放暂停，这些交流不畅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球员们迅速聚集起来，教练直接给出战术指令，沟通效率大大提升。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教练甚至可以立即解答球员们对调整提出的问题，确保指令能够被充分理解。

同时，比赛中球员和教练的沟通障碍例如距离、现场噪音和比赛速度（场上瞬息万变）都被移除掉了。如果教练们利用的好的话，VAR将大大提升战术调整的效果。

克洛普在2018欧冠决赛向球员传达指令，VAR也能提供同样的暂停机会（图片来源：Shaun Botterill/Getty Images）

沟通障碍消除后，压力一方面来到了教练这边，因为他们要随时准备制定有效的战术调整计划，另一方面也来到了对手这边，因为他们要做好准备以应对对方做出的调整。人们常说比赛就像下棋一样，双方都需要缜密的布局和复杂的计算。有了VAR暂停，双方教练就能充分利用这一时间完善自己的布局，使得战术更加灵活，就像真正下棋一样。

VAR与点球

进球回放、红牌回放给比赛带来的变化需要教练们正确处理，同样，点球回放也对比赛进程产生了影响。而且除了暂停时间可以用作战术调整外，罚点球本身也可能受到信息交换的影响。

点球常被经济学家们用来诠释博弈论，因为它正好是一个混合了多种策略并赋予不同策略不同概率结果的事件（Chiappori, Levitt, and Groseclose，2002）。从罚球者的角度来看，罚向哪边取决于许多因素，例如哪只是惯用脚，守门员可能扑向哪边，以及他们的习惯扑点方向。而对于守门员来说，他们要么是赌一边，根据罚球者的姿势判断方向，短时间内作出反应拦截对方的射门，要么是根据罚球者的习惯判断方向。

那么有了视频回放暂停，教练们就可以在点球之前提醒守门员对方罚球队员的习惯是什么。还是用AB队举例。假如B队此时被判罚点球，B队门将可以，甚至以观看视频的方式，得知A队罚球队员最近一次点球的罚球方向。反过来，A队罚球队员也可以抓住这个机会了解守门员的扑球偏好，是不是喜欢赌一边，还是喜欢提前做出扑救动作。

法国女足世界杯半决赛中，美国女足门将艾丽莎-內赫尔在VAR暂停后扑出英格兰球员斯蒂夫-霍顿的点球，她可能得到了VAR的帮助？（图片来源：Robert Cianflone/Getty Images）

球员是场上最终做出决策的人，因此点球中始终存在信息的不对称。一旦一方获取了更多的信息，包括对方的倾向、习惯、偏好等等，那么他得到理想结果的可能性就更高。罚球者如果知道守门员会向哪边扑，那他得分的概率就更高；守门员如果知道罚球者喜欢罚向哪边，那么他扑出点球的概率也会提高。

点球不仅是一种策略博弈，在VAR介入后，更是成为了一种信息不对称的博弈。信息越多，达成目的的可能性就越高，这就要求教练组更加重视收集和传递更多的信息。

VAR与进攻方式

“手球？！”

罚点球将越来越多地受到教练的影响，而判罚点球则会直接受到VAR的影响。由于手触球规则（俗称手球）的模糊性，裁判的判罚正确与否一直都是讨论的焦点。讨论总是围绕着手臂是否处于自然状态，是球打手还是手触球，是否因为距离过近而来不及反应等等问题而展开。这些因素导致判罚必须格外小心。

而视频回放的引入则会大大改善点球的判罚，比如可以有效识别假摔，准确判断犯规地点是否在禁区内，要知道球员们总是想方设法在点球上欺骗裁判。有了视频助理裁判，在场面焦灼的情况下，球员们更会通过利用这一点争取对自己有利的判罚。

利用方式有很多，其中最常见的便是手球的判罚。球员会尽可能地多尝试远射和中长传，增加皮球击中对方手臂的可能从而赢得点球。如果对方未能及时反应过来，或者恰好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那么判罚点球的可能性就会很高。最近的一个例子就是巴黎后卫金庞贝，三月份就是他在欧冠八分之一决赛补时阶段使得曼联完成逆转（Grez，2019）。尽管达洛特并不是故意踢向金庞贝的手臂，但以后其他队员都可以从中得到些灵感。

王子公园球场对阵曼联的最后一分钟，金庞贝的手臂姿势促使主裁观看了VAR，进而被判罚点球（图片来源：Franck Fife/AFP/Getty Images）

拉什福德的点球破门也许为后人创造了一个先例，告诉后人要想在最后几分钟抢分，就得制造混乱，而不是按部就班。抛开手球，想骗犯规的球员会故意把自己扔到其他球员身上，造成对方阻碍他的假象。这种把戏在过去十几二十年里屡见不鲜，而以后，这项黑暗的艺术将会借助视频回放显得更加逼真。

VAR一开始便因为对它的使用而争议不断。随着越来越多的球员开始尝试利用它的判罚为球队获利，更多的争议将会出现，比赛的最后几分钟也将成为争议的漩涡，并被他人所利用。

“继续比赛稍后检查”

另一个球员现在需要考虑的因素则是裁判是如何对待VAR所带来的变化。目前来说裁判在遇到毫厘之间的越位判罚时需要使比赛继续进行，稍后由VAR辅助判罚。直到进攻机会失去，裁判才暂停比赛观看回放。

那么从进攻一方的角度来看，这就鼓励他们利用对方防线站位或者站位空当提前启动跑位。一旦跑位与对方平行，比赛会继续进行，进球也就有可能到来。这样做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判越位。同理，传球也可能更加激进。传球者以前不敢传的球在现在的规则下也可以尝试了。

“继续比赛”的最差结果：斯特林的越位判罚扼杀了欧冠四分之一决赛曼城击败热刺的可能（图片来源：Anthony Devlin/AFP/Getty Images）

有时候球员之间会因为一些传球时机的选择产生口角，跑位队员总是嫌传球队员因为担心越位而出球慢。这种情况以后可能会减少，因为球员们都被鼓励在传球和跑位上更加果断，被鼓励在越位的边缘尝试。

不过这一影响只是相对的。在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选择这一原则没有改变，改变的只是对判罚准确性和方法的要求更高了。

总结

无论你是否喜欢VAR，只要有相应的技术条件，这项技术在各大顶级赛事中的应用都已经成为一股不可逆转的趋势，原因就是它对于判罚准确性的提高。随着比赛环境的变化，教练和球员的行为也势必受到影响。教练们需要利用回放暂停更有效地借助全体下场的机会向球队布置战术变化，而球员们则可以在进攻中采取更具风险的时机选择，利用比赛继续进行的规则，将判罚权交给VAR而不是三人裁判组。

无论如何，足球规则以及裁判行为的这些变化是对解决过往积累的一些问题的一种尝试。球员和教练的行为势必会随之改变，直到进一步的问题产生。

参考文献

Chiappori, P. A., Levitt, S., & Groseclose, T. (2002). Testing mixed-strategy equilibria when players are heterogeneous: The case of penalty kicks in soccer.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92(4), 1138-1151.

Dracott, E. (2018). Nemanja Matic ‘reveals’ note passed to him by Jose Mourinho.

Grez, M. (2019). PSG stunned by controversial last-gasp Manchester United penalty.

International Football Association Board. (2018). Information on the Video Assistant Referee (VAR) Experiment, incl. provisional findings [PDF file].

Lowe, S. (2014). World Cup 2014 talking points: Louis van Gaal makes most of water break | Guardian writers.

Ryall, Emily (2012): Are there any Good Arguments Against Goal-Line Technology?, Sport, Ethics and Philosophy, 6:4, 439-450

Video assistant referees (VAR). (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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